【All魏晋北】你要他还是要我 17
《一点就到家》衍生
李绍群X魏晋北 彭秀兵X魏晋北
哭很容易。
鼻子一酸,嘴唇一撇,眼泪顷刻间就能上涌到眼眶里,附带着人体内的温度越积越多,然后一发不可收拾。
李绍群不是一个爱哭的人,他极少哭,独自离家远漂的时候没哭,被父亲拿着扫帚在街上追着打的时候没哭,回乡种咖啡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时候没哭。他的泪腺似乎比寻常人要更迟钝一些,即便再苦闷憋屈,他也最多阴沉着一张脸,一言不发地等待情绪的废料沉淀。
他生来就不擅长歇斯底里。静音、顽固,那才是他的路数。
但现在,在病房外面,在刺鼻的消毒液气味和一片陌生又繁杂的脚步声里,李绍群蹲在墙角,低垂着头,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——
他摸到一片灼烫的湿润。
两个半小时前,魏晋北在被抬上救护车之后就陷入了休克。
李绍群其实记不真切,他那个时候脑子完全是懵的,手心里尽是汗,只能机械性地回答医生的问题。而他回答的最多的词是“不知道”和“对不起”。
在魏晋北被戴上了氧气罩的那一刻,他的身体里就爆发了一场无声的核爆。烟云漫布,碎屑纷飞,接下来是漫无止尽的余震。
但他表面依旧维持住了体面。维持住了吗?算是吧。至少他没有丢脸地在救护车上哭出声来,或许一小部分的他这么做了,但另一部分,绝大部分的他只是安静地凝视着魏晋北那张熟悉的、苍白的脸,凝视着他微弱的胸口起伏和脖子上青色的血管——他的晋北碎成了一滩零碎的雪,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将他拼凑起来。
“晋北,晋北。”他近乎无望地忏悔。
老天啊,他都做了些什么。
“他醒了。”
门忽然间从旁边被打开,下一秒,彭秀兵走了出来。他的眼睛红通通的,视线划过李绍群颤抖的肩膀,淡淡地瞥向了别处:“问你在哪,进来吧。”
李绍群蹲在地上没有动,十余秒后,他逐渐平静了下来,抹了一把脸,将他向来以软弱冠之的眼泪都隐藏进手心,没有去看彭秀兵的眼睛,站起了身。
“李绍群。”
他停下了步子,用沉默代表他在听。
“早知道会是这样,我一开始就应该自己来北京找他。”
李绍群怔了怔。他转过头,想去看彭秀兵的表情,然而目光尚未触及到他的脸,彭秀兵就侧身先他一步跨进了病房。
魏晋北坐在病床边,正望着窗外。
听闻动静,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,然后下巴缓缓侧过一个角度,将眼睛对向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。
李绍群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细细地啃噬了一口。
魏晋北看上去依旧孱弱,一脸苍白衰落的病容,眼镜放在桌面,因此他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眸完整地露了出来,与他纸一般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。
就好像云南的朝阳从他的细胞里流了出来,然后北京的阴雨天爬了进去。
这是北京的魏晋北,李绍群意识到,这是彭秀兵当年苦守的、强拉回家的、险些粉身碎骨的魏晋北。
是自己未曾有幸端详过的,那个魏晋北。
他完整过,至少勉强有过活力,现在又被打回了原型。
李绍群一时如鲠在喉。
“胃里难受吗?”
彭秀兵走过去,将桌面上冒着白烟的水杯递过去,但魏晋北没有接,他只是仰着头看向彭秀兵,轻轻地摇了摇头,如同一只被遗落在雨夜,又被主人捡回了家的小狗。
病房里陷入了死寂。
过了很久,魏晋北才轻声地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谢谢,谢什么?李绍群咬紧牙关,在水雾附上眼球之前努力竭力住了自己。
谢他们犯浑讨骂,谢他们不留情分吗?
气氛压抑到了极点,直到魏晋北再度打破平静。
“你们别这样,我……”,他咬了咬下唇,有些难以启齿,“没想死。”
彭秀兵的手指缩了一下,像是被这句句子里某个字眼给触痛了,他将水杯放回桌面,上前一步,让魏晋北的额头抵在他的腹部。然后他低下头,手指落在魏晋北的颈部,紧抿嘴唇,眼睛越来越红,仿佛一只被逼急了又不知所措的小动物。
然后他转过头,看向了李绍群。
那双眼睛里是带有恨意的。眉宇扭曲,罕见地带了狠戾,带刺的目光直直投射过来,几乎令李绍群心头一震,然后那道目光中途断了线,突兀地掉落到地面。
紧跟着掉下来的,是一颗豆大的眼泪。
“我就是睡不着,心里……心里乱,又有点发烧,吃了安眠药也没什么用,心里着急所以吃得过量了,喝酒也是……也不是为了……我…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……”
说到一半,魏晋北解释不下去了,干脆消了音。他半阖眼眸,脸贴着彭秀兵的衣服,闻到了一点熟悉的、久违的味道,这让他感到很舒服,至少不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么不知所措了。
“晋北。”
他听到李绍群在叫他。
于是他又睁开眼睛,微微侧偏了脑袋想要看向声源,然而几乎是同时,彭秀兵用手指遮挡住他的眼睛,将他的脑袋又轻轻掰了回来。
“别理他”,彭秀兵说第一遍的时候声音还算正常,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却带上带了点焦躁的哭腔,“你别理他。”
魏晋北闭上眼睛,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他很疲惫,非常疲惫。洗胃后的灼痛和酒精残余的眩晕让他处于一个里外颠倒的状态。一部分的他还陷在混沌的黑暗里,那里面枯寂可怕,另一部分的他则被抛掷到光里。他发现自己其实是惊喜的,惊喜于醒来的时候不再是孤身一人,但这种惊喜同时令他感到病态,甚至恐惧。
“我想过回去。”
回云南去,回到你们身边去。
“我都买好机票了。”他越说越委屈了。
李绍群快步走了过来,微微举起了手,最后又荡了下去,指尖微微蹭到了魏晋北袖口的布料,没有留下一点印子。
彭秀兵则后退一步,松开了魏晋北。他蹲下身子,两手抓住魏晋北搅弄在一起的手指,握在掌心里,虚虚地贴到唇边,抬起一双明亮又哀伤的眼睛。
“为什么没回来?”他问。
“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,人总是在正确的路和容易的路之间做选择。”
魏晋北低垂着脑袋,鼻尖泛红,眼角湿漉漉的,连带着睫毛也沾了点水,让人联想到一不小心掉进湖泊的黑色蝴蝶。
他抬起下巴,白炽灯光在顺着额头划向他的睫毛,然后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
“这是不是说明,离开你们,是正确的事情?”
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须臾之后,越来越轻。
病房里安静得如同承载了一碗清水的瓷,没人敢多挪动一毫米,生怕一不小心,水就翻了,瓷就碎了。
而唯一的动静,也就只有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匀速下坠的盐水。
一片静默中,李绍群抬起了手。
他的掌心安静地贴到魏晋北细薄的脸颊,相似的体温传递在一起,夹着一层不分彼此的汗。他看见了魏晋北微微发颤的睫毛,闪烁着躲闪开的目光,还有他柔软的,被轻咬变形的嘴唇,心脏融化成了一块篝火里的黄油。
“……晋北,不是的……”
“啪!”
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那是一只在世俗里打拼过的手,一只搬运过成千上万快递物件的手。血管和骨头凹凸在皮里,黝黑的手指嵌进他的肉,从魏晋北脸旁推远,再松开。
李绍群蹙了眉,有些蛮横地正要把手伸再过去,彭秀兵竟一下子站了起来,挡在了他和魏晋北中间,阻断了他的视线——就像他第一次,把魏晋北带到他跟前时那样。
“你别碰他。”
“秀兵……”,魏晋北拽了拽他的衣角。
彭秀兵盯着李绍群的眼睛,手却顺着衣角摸过去,攥住了魏晋北的手,没有再说话。
他受够了。受够了这种僧人一般的退让和忍耐。
他嘴拙,甚至对待感情上算得上怯懦。是,他没有李绍群的果决强势,没有多么高的资质,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,他唯一拥有的,也就只有一颗赤忱又小心翼翼的心,这么多年围着魏晋北,被伤透了,踩烂了,也还是傻乎乎地哪也不肯去。
心里装着人,便凡事都依着他。察觉到魏晋北喜欢上别人就放手退出,远远地望,痴痴地望,望着他因为李绍群不回来而心焦吃醋,望着他因为李绍群的重话而心碎掉泪。
彭秀兵把自己活成一个苦行僧。可是他也疼啊,他怎么可能不疼啊?
他捧在手心里碰也不舍得碰,像爱月亮那样去爱的那么一个人,现在被搞成什么样子了?差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独居室里了!
“我哪也不去了”,彭秀兵突然转过身,抓过病床旁边的小板凳,坐了下来,靠着魏晋北的膝盖,手指蜷曲着紧抓他的裤腿,赌气一般地说道,“以后你去哪,我就在哪,免得我一不看着你你就又想不开了。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我不管!我就是赖在这了!以后不管你是去种咖啡,种葡萄还是种星星,都得跟我一起种!”彭秀兵越说声音越轻,越说眼睛越红,“谁把你当外人了?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,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……你不开心可以拿我出气,嫌我笨也好,觉得我们想法不一样也好,别一个人跑掉啊……”
说着,他蜷成一团,把脸埋进魏晋北的腿里,吸了吸鼻子,感受到魏晋北的手指落在他的后脑勺上。
“晋北。”
李绍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,彭秀兵下意识地拧了眉。
他微微偏过头,目光从下而上地望过去,带着与他方才声音截然不同的敌意,同李绍群的暗色的、居高临下的眼神撞了在一起。
但这一回,他没有再躲开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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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着写着就又......回到了修罗场。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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